讲述 ︱ 在他们成名前,也被高考调戏过
讲述者:赵蓉,1927年出生,1945年毕业于贝满女中,同年考入燕京大学,退休前在中国国际广播电台任记者、编辑。
1945年,我18岁,在贝满女中(现一六六中学)读高三。不分文理科,没有补习班,没有一模、二模,也没有填报志愿。毕业考试正常进行,考试结束,根据学习成绩、兴趣爱好、经济状况到自己心仪的学校去报名考试。
班里有些同学报考天主教会办的辅仁大学,我也就随大溜去考,上了英语系。这年的9月下旬,燕京大学将回迁北平复校,筹备招收大一学生。(注:太平洋战争爆发后,日军封闭燕京大学。1942年燕京大学在成都办起临时学校。)
燕大招生的消息,让我们跃跃欲试。经过考试,10月份我们就入学了。燕京大学入学考试科目和其他高校一样,也是语文数学历史地理物理化学英语,还有一个与众不同的是,考一门智力测验,考题有点像现在的脑筋急转弯,还好我也过关。同时被录取的同班同学有二十人左右。
我本想报考中文系,但听说大学中文系学的是考证、训诂之类,不学文学创作,我觉得枯燥,于是填了新闻系。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做主,哪像现在上大学费尽家长心思。
讲述者:著名文化学者肖云儒,1957年6月参加中国人民大学考试,高考前一周发榜,在《江西日报》上看到了录取名单,当年人大新闻系在江西只录取了三个人,他是其中之一。
当年我的高考情况比较特殊,那时中国人民大学是在高考之前提前考试,我是提前考试,被录取了。人民大学的高考和其他高考不一样,题目很少,每一门不到十个题目,重分析,重个人的理解,没有太多的死记硬背的题目,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深度和特点,更能测定一个人内在的水平。
高考是人生的重要关口,是社会对一个人隆重的检测,是对智商、情商、心理承受力、耐力甚至体力的检测。高考是全面的检测但不是唯一的检测,因为它只能考你卷面上的东西,一个人的素质,除了表现在试卷上,还表现在精神境界、思维特点、创造潜力、行为能力等。
讲述者:梁小民,1962年参加高考,著名经济学家。
1962年,周恩来总理发表《论知识分子问题》,提出“重在表现,不看出身”的精神,也就是这一年,在阶级斗争氛围仍很浓重的情况下,大学录取“松”了一回:“许多家庭出身有问题的考生,都是在那一年考上了大学。若是换一年,政审只会被盖上‘不宜录取’的章。”
高一下半年高中教育开始试行“两年制”,热爱数学的我和其他学习好的学生被选入试点班,学科也从理科,变成了文科。一开始是不太想学的,但那个年代,组织说什么就听什么,没人有异议。
转眼间到了高三现如今的“高考冲刺阶段”,彼时却没有太过紧张的气氛。高三仍然是以正常课程为主,只有最后两个月,才是高考复习时间。因为一位历史老师的缘故,我决定报考北京大学历史系。什么专业今后就业好,这种想法压根就没有。当年我家里人的想法是,考上了大学,就等于成了国家的人。至于今后的工作,都是国家统一分配的。
然而我并未如愿以偿,虽然考上了北京大学,可被调配到了经济学系。当时心态很幼稚,还想转到历史系。在那个“哪里需要哪里搬”的年代,转系的愿望终究没有实现,不过却成就了我的一生。我的经历也说明,大学只是一个出发点,人的未来还要靠自己努力。
讲述者:梁晓声,1974年进入复旦求学,成为一名工农兵大学生,今为知名作家。
我的名字报到团招生办的第二天。我正硬撑着和伙伴们抬大木,连长走来了,对我说复旦的一名老师要见见我,叫我立刻到招待所去。我见到的是复旦的一位四十余岁的男老师。他问我都读过哪些文学书籍,又问我最喜欢哪些著作。
我说:“《牛虻》、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、《红与黑》、《红字》……”
“在这几本书中,最感动你的是哪本书?”
我想了想,说:“《红与黑》。”
“为什么?”
我说:“第一次被深深地感动和第一次恋爱一样,是难忘的。”
他看我一眼,问:“你有女朋友?”我摇头说:“没有。”
他还问:“真的?”
我说:“为什么要骗你呢?”
他说:“好,很好。”
我当时并不明白他为什么认为我没有女朋友“好”,而且“很好”。但能有这么一位大学老师很认真地听一个知青谈文学,我觉得格外高兴,不再感到拘束,又谈起了别的作品。
他忽然问:“看过《牛田洋》么?”
我说:“看过。语录引用得太多,不是小说。”他不再问什么。我便告辞了。
抬大木的伙伴们围住我,问我复旦的老师找我什么事儿,我复述了一遍,他们就一个个直拍大腿,说我是个大傻蛋,不该对复旦的老师卖弄,大谈什么西方文学。尤其不该贬低《牛田洋》,那是“革命样板文学”。他们认为我如果回答得高明,兴许能入复旦。
我想哪有这等好事落在我头上?第二天,那复旦的老师到师里去了。隔了三天,他又把我找到招待所,一见面就对我说:“你的档案,我从团里带到师里了,如今已从师里寄往复旦大学了。如果复旦复审合格,你就是复旦大学中文系创作专业的学生了!”
我呆住了。半天讲不出话。
他又说:“关于《牛田洋》的那些话,你如果真入了复旦,是不能再说的。复旦很复杂,言行要谨慎。不要希望目前情况之下能在大学学到很多,自己多看些书吧!多看书,对一个人今后总是有益处的。”
事后我才知道,那一次招生,整个东北地区只有两个复旦大学的名额。陈老师偶读《兵团战士报》,发现了我的小散文,便将我几年来发表的小散文、小诗、小小说一类,统统找到,认真读了。还给黑龙江出版社去了一封信,了解我在那里的表现。然后亲自与团招生办交涉。将我的名字同复旦大学联在了一起。
讲述者:张艺谋,1951年生,陕西西安人,著名导演。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考生。
1978年,北京电影学院到西安进行全国恢复高考后的首次招生,“没高考,没现在。我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考生。下乡插队做了三年农民,又在咸阳棉纺织厂当了七年的搬运工之后,1978年,机会来了,我听说北京电影学院到西安进行全国恢复高考后的首次招生。”
“趁着去沈阳出差的机会,我带着一包煮熟的鸡蛋,从自己拍摄的一大堆摄影作品中挑出60幅作品,跑到北京电影学院招生的考场。进了电影学院,我发现同学大多是电影或艺术世家子弟,像我这种从外地来的很仰视他们,我不觉得电影学院是我能进的学院,我觉得它更像一个贵族学校。”
“其实,我当初想要上大学的目的很简单,就是为了谋出路,再实际点儿说就是得到免费教育,包分配。只要是大学生出身,地位就不一样。1982年,我从学校毕业,被分配到广西电影制片厂。这时候,我的人生才再次开始。回想起来,如果没有高考,很难说会有现在的一切。”
讲述者:高晓松,1988年参加高考。
我考试,家里没人管,因为觉得我考上大学是天经地义的。我外公外婆是建国初期从德国回来报效祖国的专家学者,父母亲也都毕业于清华大学。知识家庭决定了我没有第二条人生轨迹。
高三开始,四中里每天都有大学招生的人转悠,主动问学生:“要保送吗?”除了清华大学的无线电、计算机、自动化、建筑四个系,我所在的A1班学生保送哪都不去。后来,全班前10名确定保送。
那时是7月7、8、9日三天考7门,语数外理化,加政治、生物。
第一天考语文时,在师大二附中考场,四中和另一普通中学的学生分在一个考场。四中的学生全部提前交卷。那年的作文题目是《习惯》,我第一个交卷出考场,看到百来名家长在门外等着,一排排站着把路都挡住了。最前排的家长问他,作文题是什么,我说了句“习惯”。结果等我挤到最后一排家长那儿,已传成了“籍贯”,有的家长还在那紧张:“这可怎么办?我没跟孩子说过什么叫籍贯!”
1988年的数学题“空前容易”,我因为迟到,头3道填空题全错了,扣了6分,成了班里唯一没拿满分的人。1988年,四中A1班学生的平均分超过清华大学录取线50多分,我的分数则刚超过班级平均分一点。
讲述者:贾樟柯,他整个中学时代,都是写诗写过来的。他还和同学组成“沙派诗会”,印了3本诗集,主要都是情诗。
在汾阳,像我这样的孩子,出路只有3条:当兵,回来后分配一个工作;接父母的班;考大学。我的父亲期望很高,尤其在“高考热”升温的上世纪80年代,高考是我的“唯一”出路。可我不是好学生,所以,第一年高考就落榜了。正因如此,当年的街坊邻居、同学伙伴在得知贾樟柯如今是国际知名电影导演后,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。
1990年,我面临着当兵或者考大学的选择。由于父亲的坚持,我背上行囊自费去山西大学学美术,因为那里不用考数学。我拿着父亲给的300元学费和生活费开始独自生活。在山西大学学油画的两年,就住在太原郊区的村民家里。其间,我改写小说,因为他感觉自己有很强烈的表达欲,但苦于找不到一个出口。
住处旁边,正好有一家公路电影院。那天我实在无聊,买票进了影院,看了陈凯歌导演的《黄土地》,一边看一边流眼泪。看完之后,发誓一定要当上导演。我打电话向父亲汇报了这个想法,父亲听完后,什么也没说,第二天便赶到太原。他以为我疯了。之后,我与父亲进行了一次长谈,父亲最终对我说:“试试吧,但是你要学会承担责任。”
最终,我报考了北京电影学院的文学系,一考就是3年。家人和朋友都以为我中了邪。1993年,我报考北京电影学院,专业成绩第一名,但文化课差30多分。不过,最后还是接到录取通知书,成了一名旁听生。
讲述者:蒋方舟,1989年10月27日出生于湖北襄阳2008年参加高考,凭借优秀成绩与60分加分考入清华大学,中国青年作家、《新周刊》副主编。
从中学起,我就是一个戴着耳机、默默穿梭在食堂和教室间的普通学生;是夜晚为了考试挑灯奋战、白天在食堂吃3元钱套餐的普通学生。
考语文很简单,你一定要搞明白那个出题的人在想什么。有时考完试,我和同学一起讨论时,就一边“骂试题”一边推论:“出题这人,起码50岁以上,文革过来人,喜欢看《读者》。”“出题的这个人,是女的,小资情调。”“出题的这个人,恐怕只看余秋雨。”
因为老师说“爱不爱学习,就看爱不爱做题”,我由从来不做数学题变为“狂做”数学题。我学数学,靠的是蛮干。有人说,如果鲁迅来参加高考,也不会及格的,但我认为聪明人从来不会被考试玩弄。
高考加油!
来源:凤凰网文化频道,原标题《中国高考流水簿》,原文有删减
责任编辑:郭丛笑
校对:吴学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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